毕竟,精诚所至金石为开,又或者有句话叫,伸手不打笑脸人。只要他够坚持,脸皮也厚一点,时间长了,吴满香也实在是没辙。
她最开始确实脸都是黑的,甚至忍无可忍了还赶过人,骂过人。但谁想谭仕章也有这样巧舌如簧的一面,一直跟她灌输,私下里她如果实在不爽,哪怕喊打喊杀也好,哪怕半夜起来突然想骂一顿也好,他的手机都是24小时开机的,只是冯敛臣正在升迁的关键期,压力已经很大了,不要给他难看,不要干扰他的事业,不要影响他的前途,这始终是最重要的。
这样说得多了,好像她这个当母亲的反而比外人更不管儿子死活一样!
吴满香真给他绕进去了。她如果再冲冯敛臣发作,未免显得太没有母爱了。
有次天气突变,谭仕章拜访时遇到突如其来的暴雨,车也抛锚了,躲在屋檐下很久都没法走。吴满香打开门,请他到屋里喝了杯茶。
有一就有二,总算愿意跟他多讲几句话。
谭仕章在冯家看到了冯敛臣童年的照片——吴满香拿相册给他看,冯敛臣小时候像个女孩儿,很可爱也很好玩,这份影像形式的纪录持续到他小学毕业之后,陡然间就少了很多。
吴满香也意识到了什么,她那时有了新的丈夫,又生了他弟弟之后,对大儿子的关注终归是少了很多。有次她突然对谭仕章说:“你要多包容他,他心里有事,都不太会表达。”
谭仕章笑道:“真的吗,在家里都是他说了算,每次都是他讲得我哑口无言的。”
过了大半年,冯敛臣调回总部,担任集团副总。
这个升迁速度可说是坐了火箭,更重要的是,谁还看不出董事长的态度,一时间,冯敛臣春风得意,走到哪都听得一句亲亲热热,或者恭恭敬敬的“冯总好”。
但这也是他应得的,莞城园区的产能翻倍,管理大大规范化,还拿下了两个新的大单。
除了感情上有点不清不楚的过往,在业务能力和管理能力上,他都是毋庸置疑的骨干。
人无完人,过去那点事又算什么呢?
谭月仙都不在意,她要重用,其他人更没资格置喙了。
至于他和谭仕章的关系,两人在高管层面没有刻意隐瞒,不过能够待在顶楼的人,没有谁的嘴巴是会到处乱说的。而在普通员工面前,也并没特地公开,仍保持着正常的工作距离。
一则,两个人都无意在办公的地方秀恩爱,在什么场合就该做什么,能不能看出来是别人的事——有些年轻员工比较敏锐,察觉到一些别样的氛围,私下兴奋地讨论讨论倒是随便。
二则,就算要把关系公开化,现在也还不是适合大张旗鼓的阶段,更宜等晚两年再说。
因为冯敛臣现在提拔得太快了。
他爬得越高,面临的各种明枪暗箭也就越多。不管他是不是凭资深能力站上领奖台,都免不了有人说三道四,你再优秀,到时候一句“抱上大腿”就能抹杀全部功劳。
所以谭月仙当初非要把他调走,其实也不是刁难,反而包含一层了保护的意思。
他们两个人的职级地位不对等,这是客观事实,“高攀”在名声上总是会吃亏的。
谭仕章也明白这种顾虑,表示把主动权交给他。
冯敛臣自己的想法反而更务实,他觉得那其实都没太大关系——毕竟谭仕章的银行卡现在都是随便他用,他在家里的内务上还掌握着大权,哪有只得好处的事,一点没损失呢?
当然,收回玩笑话,只要到了那个高度,本来就不可能没人中伤,畏畏缩缩就别干了。
哪怕他再站稳脚跟,哪怕谭仕章的办公室铭牌换成了“董事长”,那时候就完全没人会说了吗?人家就是故意要讲的呀。
但权力的甜美就在于,只要你能做那个发号施令的人,就谁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这这那那。
只能在洗手间偷偷讲的小话才值几斤几两?会议论这些的人,甚至说完扭头还要来巴结你,甚至暗暗踩同伙一脚告密。说句小人得志的话,这种感觉只有从上往下俯视过才会懂。
冯敛臣是懂的,他只是不说,和和气气的外表下,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
在冯敛臣回集团的调令下来前,谭月仙物色接任人选时,还有一个想不到的情况。
谭皓阳主动要求去莞城园区。
二少爷回国之后老实了很久,没有再来无聊地纠缠,好似又一次放弃了心血来潮的追求。
因此冯敛臣也没再分精力关注他。只有谭仕章,还在总办会上和他互不顺眼地别一别苗头,别来别去,这就突然给别走了。
但只有谭皓阳自己知道,他不是放弃了,反而是不敢说出口。
他前所未有、变本加厉地偷偷注视着一个人。
心理学上来说,遇难会给人带来创伤,有的人可能比较想得开,出去就没事了,而对有些人来说,这种阴影则是巨大的。谭皓阳就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状态,他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。
医生给他疏导了几次,无非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,没能特别让他恢复精神。
谭皓阳回想共同被困的那些天里,他和冯敛臣以及其他两人,是彼此鼓励和支撑下来的。人在极端险恶的生存环境下,过去有再大的嫌隙,都只能先摒弃。他高烧不退的时候,有几度陷入非常凶险的时刻,都是冯敛臣不停地在叫他。说是救命恩人不为过。
他迷迷糊糊醒来时,不知是谁在拿珍贵的水给他擦拭降温,他其实也挺绝望的,甚至一度感觉到濒死的恐惧,但是在极端情绪和痛苦的折磨下,耳中听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