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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姨,做完清洁,今天就可以回家和家里人一起过元旦了。

  大哥还在宴会厅没出来。

  整栋别墅,从宽阔的院子,到一格一格的房间,只有桑也一个人的呼吸声,和绵绵不绝的风声细雨声。

  院子里是阿姨精心呵护的花草,角落还有一棵橘子树。

  但因为时值寒冬,没什么花哨的颜色,放眼望去不是一片挂着雨霜的深绿色,就是干巴巴的褐色细枝。

  雨丝如同助燃剂,让桑也身上每一寸的疼痛感爆裂般燃烧起来。

  身上痛得他说不出话来。

  可更痛的,是那团本该热烈鼓动的软肉。

  现在,它被数颗无形的长满铁锈的钉子死死钉在骨骼上,铁红的锈迹迅速在体内游走蔓延,顶替了血液在血管里流淌。

  桑也蓦地笑了一下。

  成了院子里唯一盛放的花。

  他从花台上取出阿姨放着的剪刀,轻轻地,慢慢地,走到一簇枝桠前。

  咔嚓。

  咔嚓。

  一剪,再一剪。

  他每次只剪一点点,不到半个指甲盖大小。

  但很快,积少成多,掉落在地上的碎叶和细枝越来越多,长在主干上的却越来越少。

  直到最后,整颗绿桠被他剪得七零八碎,看不出原型。

  心中竟诡异地感到餍足。

  手机来了消息,屏幕闪烁了一下。

  有些晃眼。

  桑守安的助理发来了三条信息。

  【小桑总,桑总让我调查的结果出来了。】

  【林肯有个儿子在多年前因赛车出事意外身亡,但他这个儿子不仅热衷于赛车,还办了个地下赛车赌场,挣了不少黑钱。】

  【三年前,圣劳伦斯突然宣布要清查非法财产,受到阻力没有推行下去,今年年初的时候旧事重提,通过议会审理,正式执行。林肯儿子当初挣的那些钱还没洗白,随时可能被查出来。可能就是这个原因,他才会对您的拍卖行下手。】

  【只是不明白他儿子都已经没了,又何必大费周章去帮他洗钱?就算查出来,也不可能算账算到他头上,几十个亿对他又不是什么大钱,这点很怪异,我可能得再调查调查。】

  桑也一手握着剪刀,一手拿着手机。

  不出所料。

  他心中想。

  无端感到一种果然无人真心待我的尘埃落定感。

  大哥的助理不知道为什么林肯要千方百计把这钱洗白,大哥肯定也不知道,但桑也知道。

  他回复:【不用查了。】

  他知道。

  林肯信教。

  他要让他儿子清清白白地升上天堂。

  于是让桑也成了他的同伙。

  可明明他才是那个从不触碰红线的人。

  要是真的有天堂,他才是最该享受的人!

  桑也干巴巴笑了两声。

  “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。”

  雨越来越大,雨水模糊了他的双目,令他看什么都不清,发着光的手机尤甚。

  叮铃铃的电话响起。

  桑也没有多的手擦去脸上的水,看不清楚那一串数字,不知道是谁。

  他接通。

  相召南声音传出来。

  “桑也。”

  “桑也,你先别挂。”

  被预判了。

  桑也有些迟钝地想。

  他的意识,和他的动作,都如同被按下0.5倍速键的影片,慢人一步。

  “说说话好吗,桑也。”相召南的声音在雨声中不太清晰,也可能是桑也的耳朵出了问题。

  “我想听听你的声音。”

  桑也却摇头。

  没人看见,但他只摇头。

  没有说话。

  不要。

  他们都不爱他。

  他才不理他们。

  像幼儿园被孤立的小朋友,捏着一根小木棍,独自一人在滑滑梯的边角画圈圈。

  心里委屈巴巴想着,以后再也不跟他们讲话,再也不跟他们玩了。

  聒噪的声音源源不断从手上的小匣子传出来,桑也头一歪,把手机砸在了地面上。

  声音竟然还在。

  他似乎感到有些奇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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