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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恨怨憎、嗜杀皆是欲,谢凌不认为自己会是没有欲求的人。最气盛自负时, 认为自己与天道日月齐高,能毫无悬念地将试图倾轧他的一切踩在脚底下。

  无论是季回雪, 还是所谓的主系统。

  就算殷回之和他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路,也不该变成现在这样。

  他一开始以为殷回之囚禁他是因为恨意未泯。他任其发泄一通, 就算不能彻底解恨, 也多少能让殷回之舒坦点、正常点,他再毫无牵挂地去做该做的事。

  但时间久了, 谢凌怀疑所谓的恨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——殷回之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,甚至根本把他当空气。

  他故意隔三差五阴阳怪气地刺人,大多数时候都不起作用, 偶尔真的把人惹恼了,殷回之也是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  再回来时,只会更加冷漠寡言。

  像铁了心软硬不吃, 要跟他在这座山峰相顾无言耗到死。

  谢凌的耐心在漫长看不到头的等待中逐渐消磨。有那么几个瞬间,他其实挺想直接撕开真相,告诉殷回之自己姓甚名谁,又做过哪些腤臜事,看殷回之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锁着他。

  但也只是想想。

  除了不想给之后的计划再添波折外,大概还有一点……不想让谎言被戳破的自欺欺人心理。

  人活着该有点好的念想,谢凌觉得。

  过去他亲手摧毁了殷回之心中的“师兄”和“师尊”,留下的记忆里,唯独有关“姬枢”的那段没那么糟糕。

  殷回之这辈子遇上他已经挺倒霉了,有些事还是永远成为秘密比较好-

  尺寒宫是整座山峰最高点的建筑,也是历代问剑峰峰主的居所,非得峰主令,常人不可轻易叨扰。

  周围苍松掩映,积雪覆盖,山间溪流蜿蜒盘绕,往下是山腰的翠竹石径,十分幽静清雅。

  抛开行动不自由来看,谢凌在这过得其实挺安逸,有美景供他观赏、有澄澈的灵气供他修炼,还没人烦他。

  大概是因为他表现得比较安分,第一个月圆之夜,他跟殷回之说总在屋里闷得人头晕、能不能准他去院中走走时,殷回之答应了。

  殷回之调整了锁住他的玄铁链,将他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宫院门口。

  做完这一切,殷回之收到了一封来自逍遥门的传信,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再回来-

  殷回之的确在忙,仙盟的事将他缠得脱不开身,白天晚上都宿在理事处中。

  从前也常常这样,似乎没什么特别的,但这次他在理事处的桌案边,罕见地走了神。

  墨汁滴在文书一角,留下一团难看的痕迹。

  仙盟用于处理文移的笔墨都是特制,落字不可撼,这张便算作废了。

  殷回之揉了揉眉心,重新取了一纸文书,重新誊写了一份,盖上仙盟盟印,递给了身边的文官。

  嘱咐了几句后,便离开了理事处。

  化神期的修士来无影去无踪,上一秒还在面前说话,下一秒就不见了踪影,文官摸了摸脑袋,又看了一眼桌案上还堆得满满当当的文书,心道原来启微仙尊也会躲懒。

  躲懒的启微仙尊没有回尺寒宫,而是直接回了闭关洞府。

  洞府入口在观澜众多后山的其中一道绝壁上,周围有他亲自打下的禁制,基本无人敢靠近,入口有结界,从外面看,和普通的石壁无二。

  正要打开结界,手心突然闪过阵阵刺痛,殷回之的动作生生止住,绷直了唇线-

  离开的第七天,谢凌故意踏出尺寒宫门,踩穿了门口的禁制。

  玄铁链瞬间暴起缠绕,将他虚拢起来,挡下了第一重禁制的全部攻击,当场碎成几大截散落在地。

  谢凌一边感叹真是暴殄天物,一边跃动躲避,在罡风和剑气中穿梭,步步向外。

  可惜只走了三步,消失多日的人便出现在他的下一个落点,将旋起的罡风狠狠挥止。

  谢凌动作顿住,然后慢吞吞地后退了半步,诚恳道歉:“仙尊,不小心把链子弄碎了,真是对不住。”

  殷回之低头看着地上碎成几截的链条,没说话。

  他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模样,静静站在风中时,总会显得有几分孤寂。

  沉默的间隙中,谢凌久违地产生了熟悉的、不该有的微妙情绪。

  他当然是故意“不小心”的,但殷回之的神情,看起来似乎不太像生气,倒更像是……

  那两个字太不该出现在殷回之身上,隐隐约约指向一个让谢凌不太敢想的答案。

  于是谢凌及时把念头掐灭了。

  他不动声色地走近了殷回之一步,唤人:“阿殷?”

  殷回之终于动作了,他蹲下来,目光落在白狼身上被剑气划伤洇出的血印,将指尖按了上去。

  原本不深的伤口遭受二次物理重创,谢凌的眼皮抽了抽,深吸了一口气,还是忍住了骂人的动静。

  虽然疼,但之前离谱的猜想算是被推翻了,谢凌反倒轻松了不少。

  他耐着痛,随口嗤道:“仙尊,你家门口也太危险了,不知道得还以为在防贼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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